Nightly Murmurs

2022

Author: MAK Sunny Shu Kin

Illustration: Seika Studio

Publisher: Post Script Cultural Collaboration 

Digital illustration

當年他憑這雙座頭鯨前槳有驚無險渡過深夜的后海灣，由於體形高大，上水立即被村民發現要報警。

車過元朗大馬路，市面熱鬧繁盛，人多車多，挑擔的、騎單車的穿插其中。從樓宇伸出的招牌惹人注目，周生生金行、遠東銀行、中都國貨、龍鳳大酒家⋯⋯蘇淦提醒自己別看得太入神，露出馬腳。

靠江帆照應，蘇淦逐漸站穩陣腳，在大南街的織造廠找到差事，有能力獨自租住板間房，及後娶了江帆的堂妹江潔晶，傾盡積蓄在新落成的谷凹邨開設辦館。 

江潔晶的營商信條是：百貨應百客。人人有不同需要、不同品味，貨品種類盡量多，款式、檔次要齊全，達至不能盡錄的境界。香菸：雲絲頓、良友、駱駝、希爾頓、萬寶路的銷情有快有慢，但總有捧場客。汽水，多數人選烏黑的可樂，亦有人專揀透明的雪碧、橙色的芬達、氣味像止痕消腫軟膏的沙示（Sarsi）。玻璃樽裝鮮奶價錢一樣，有顧客堅持飲來自神學院的牌子。邨中雜貨舖興昌隆同樣採取百貨應百客的方針，糧油雜貨如白米、老抽、乾貨、雞蛋、火水⋯⋯數之不盡。 

靈生怕她遇溺，視線一秒都不敢移開，見到連身裙蛇蛻後浮在水面，他第一個念頭是：有穿內衣嗎？第二個念頭是怕裙子隨水漂走。《潮騷》第十三章講海女在庭園海濱午休時袒露乳房互相比較，新治的母親久保富為自己結實、彈性不減的胸脯自豪，卻自知遠遠不及初江那一雙。憑女性經驗與直覺，久保富斷定那是健康的處女乳房，含苞待綻的蓓蕾。宮田初江的乳房，雨絢的乳房，靈生的思想已逾越了界線，然而當他定睛望住雨絢游泳，機心神奇地淡化，一切都是客觀存在而已：一顆黑色頭顱間歇露出水面，前進的水波圈圈擴散，攪擾了溶金似的向晚海面。 

鐵閘外人聲嘈雜，風頭火勢，風華透過短訊與上頭連絡，表明會堅守陣地。舖內無水、無食物但有冷氣，席地而睡幾個鐘再謀對策吧——要是獨自一人的話。伯昌抱膝而坐，風華放輕動作坐到他身邊，他們背向鐵閘，眼睛全然適應晦暗，舉頭有幾百個半裸女性胴體封面凝在半空，風華想起地獄圖，不禁失笑。 

通天犀跑至足球場中央，左顧右盼，趦趄不前。牠在意球場兩邊掛有尼龍網的龍門架，以為是捕獸陷阱，靜觀其變。猶豫片刻，牠本有三角，現餘其二，正好示範雷獸掀雷抉電的本領。悶吼一聲，一邊龍門架應聲被旱雷擊中被藍焰焚毀。 

一扇未關緊的窗被強風扯開，雨水由此缺口突破，趕忙關窗的靈生不為意堆疊地上的書籍雜誌，絆倒後一個踉蹌觸發書櫃的傾瀉，恰巧是書籍最硬的部分——書脊邊角鑿向毫無防避的後腦。他眼前一黑昏倒過去。 

林達發現遠離陽光的書櫥裡有個姿勢雄偉、狀若疾走的四足動物雕像，仔細看才搞清楚雕像的材質不是切磋琢磨的骨角玉石，也不是原木、玻璃、合金、塑膠，而是紙。

那是貌若獨角獸又似犀牛的精巧晚霞色摺紙。